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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咒骂前辈,与罗素闹掰,用拔火棍威胁波普尔...他是天才。

刘愚er 明白知识 2021-04-25

01.

一个「自我摧残」的天才

如果你是一个顶级富二代,你会如何生活?你会把生命献给享乐?或是投资?慈善?还是,献给哲学?

在一百多年前,就有这么一位来自奥地利的顶级富二代,他家族的富有程度几乎难以用言语形容,而他却选择了放弃财富,研究哲学,他就是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1889—1951)。

在《维特根斯坦传:天才之为责任》中,瑞·蒙克(Ray Monk)搜集了大量资料,包括笔记、日记、信件、图片等,描述了这位顶级富二代、20世纪的哲学巨擘维特根斯坦「自我摧残」的传奇一生。

▲《维特根斯坦传:天才之为责任》

作者:瑞·蒙克

译者:王宇光

出版社:浙江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1


维特根斯坦的祖父辈已是富贾一方。到了他父亲卡尔·维特根斯坦(Karl Wittgenstein)的时候,他们家族被人们称作「奥地利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卡尔·维特根斯坦是奥匈帝国「最富有的人」和「帝国钢铁工业的领军人物」。他们的住所则被当地人称为「维特根斯坦宫殿」。

维特根斯坦家的常客有音乐家门德尔松(Felix Mendelssohn)、勃拉姆斯(Johannes Brahms)和马勒(Gustav Mahler)。在他家中,能够看到罗丹(Auguste Rodin)的雕塑,克里姆特(Gustav Klimt)的画。

维特根斯坦家还资助了如克里姆特、埃贡·席勒(Egon Schiele)、科柯施卡(Kokoschka)等多位知名画家。

维特根斯坦的姐姐结婚时,克里姆特还特意为他姐姐绘制了一幅肖像,送给她作为彩礼,这幅画后来成了传世名作。

当然,还有维特根斯坦最小的哥哥保尔,作为一位职业钢琴家,他因参加一战而失去了右臂。为了安慰他,法国著名印象派音乐大师拉威尔(Maurice Ravel)特意为他写作钢琴作品,这就是后来被认为是拉威尔代表作之一的《为左手而作的钢琴协奏曲》。

▲克里姆特所绘的《玛格丽特·维特根斯坦像》,为维特根斯坦的姐姐玛格丽特而作。一战期间,当战友谈起这幅画,维特根斯坦承认那幅画是送给自己姐姐的,引起一片惊呼。战友们继而追问他和维特根斯坦家族的关系,他却撒谎说只是「远房亲戚」。


过分的富有使得维特根斯坦家族萦绕着自我毁灭的倾向,优秀成了一种负担。但当他那具有极高天才的哥哥汉斯,以及天赋稍逊的哥哥鲁道尔相继自杀之后,一直被家族认为毫无天赋的笨孩子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似乎很难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了。这就是维特根斯坦自我毁灭的根源,除了有一个无比富有的家族以外,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

面对惊人的财富和地位,维特根斯坦的表现几乎惊世骇俗,但也顺理成章。当他父亲过世,将巨大的财富分给子女之后,维特根斯坦成了「欧洲最富有的人之一」。而他却将全部财富「转让给姐姐海伦娜和赫尔米勒,以及哥哥保尔」,并「成百上千次地」确保「不可能有任何钱以任何形态和方式仍然属于他」。

在做出这些举动之前,维特根斯坦将自己的积蓄的一部分约5万英镑(其购买力相当于现在数百万人民币)捐给了文艺刊物《火炬》,资助了将近二十个诗人、画家,这其中就有诗人里尔克(Rainer Maria Rilke)和画家科柯施卡。

在此之后,维特根斯坦自己却一直过着极端朴素的生活。哥哥、姐姐给他寄来的支票和礼物他都坚持原封不动寄回去,宁可忍饥挨饿。这种如同佛陀般的苦行主义,使他身边所有人都大惑不解。至于那些后来见到他的人都普遍相信,这是一位穷困潦倒的读书人,与富有的维特根斯坦家族没什么关系。

然而,他对自己的折磨远不止于此。从维特根斯坦生平的表面上看,他是近乎疯狂地折磨自己的。不仅放着万贯家财分毫不取,他还几次三番抛弃自己在剑桥三一学院的学者生活。他的一生不断在换工作,而且没有一个工作能和哲学扯上关系,他当过工程师、士兵、教师、囚犯、隐士、勤务工,甚至还当过建筑师。

一战爆发时,他不顾家人、朋友的阻拦,毅然选择为奥匈帝国而战。在入伍之后,他还嫌文书工作缺乏挑战,「想得到一个更危险的岗位」。如他所愿,一战的最后岁月,他在战火纷飞的前线碉堡里度过。与当年和他曾是校友,如今同样身处战场的阿道夫·希特勒相比,他在战争中表现出同样的勇猛。

▲维特根斯坦(左下)与阿道夫·希特勒(右上)在学校合影中。实际上两人并不认识,维特根斯坦是希特勒的学长。他们后来都不约而同地参加一战,以及不同程度上的反犹主义,都源自同一位老师。


一战之后,维特根斯坦毫发无伤地幸存了下来,他想到了一个折磨自己的新方式,那就是到最艰苦的地方教书。在奥地利众多小学中,他选择了一所最差的农村学校。这位出身高贵、本该极度富有的哲学家,居然在农村的小学度过了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这期间,他所拥有的全部财富就是一张桌子,和每日三餐的面包,以及微薄的工资。

▲维特根斯坦(最右)与他的学生们


这种令人费解的自我折磨,到了维特根斯坦晚年仍旧不衰。二战期间,他又突发奇想,决定为战争做点什么,于是他的职业「从剑桥哲学教授变成盖斯医院的药房勤务工」,为战时医院发放药物。这位世界上最重要的哲学家「一星期挣二十八先令」,并且「非常累,常常几乎动不了」。

仅仅这些事例还远不能完全体现维特根斯坦一生的传奇性。富有与苦行的反差所造成的矛盾,只能是他生命中众多矛盾的一部分。那些和他有所接触的人,不论是知识分子如罗素(Bertrand Russell)、凯恩斯(Keynes)、图灵(Turing)、卡尔·波普尔(Karl Popper),还是他的战友、朋友、学生,都一致认为他是那种强势、尖刻、阴郁、病态、不好接触的人。但另一方面,所有人又能感受到他的魅力,那种深刻、优雅、朴素和真诚。

▲维特根斯坦 1929


作为「不好接触的人」,他咒骂前辈数学家摩尔(G. E. Moore),与罗素闹掰,用拔火棍威胁波普尔。战争时,他嫌恶自己的战友粗俗。在当小学老师时,经常打男孩耳光,拽女孩头发。这些行为与他放弃财富选择苦行,似乎都将维特根斯坦的性格刻画成了圣徒和魔鬼的混合体。长时间以来,令人们津津乐道的,正是这些怪异的行为,它们与维特根斯坦晦涩的哲学相比,似乎更能引起人们的兴趣。


02.

「我认为你一个字也读不懂」

与他奇异的生平相比,他的哲学晦涩难懂,虽然它们看起来是清晰、简练的。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生涯始于22岁 ,他初读了弗雷格( Frege )和罗素的著作,开始怀疑自己的工程师身份。他极力压制自己思考哲学的热情,直到他认定,哲学是他的天才所在,而他的生命意义应是对自己的天才负责。

1911年的秋天,年轻的维特根斯坦作为一位奥地利的航天学工程师来到了剑桥。他是来找罗素的。此时的罗素,已经用「罗素悖论」使整个学术界为之震动,这一又称为「理发师悖论」的逻辑困局引起了著名的「第三次数学危机」,动摇了数学的基础。在此之后,罗素与怀特海展开对数理逻辑的研究工作,完成了《数学原理》的第一卷,大获成功,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事业高峰期 。一个工程师的来访本是一件小事,可它最终却改变了罗素的一生:

「一个陌生的德国人出现了,他几乎不会说英语,但拒绝说德语。结果他是这么个人:曾在夏洛腾堡学工程,但在那期间自己对数学哲学产生了热情,现在来剑桥是想听听我怎么说。」

罗素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只是有人愿意听他的逻辑课,让他感到一丝高兴,于是答应了这个不起眼的工程师可以来旁听。没过几天,罗素就发现,这位工程师几乎是课堂上的一霸,他的课程变成了与这位年轻工程师的辩论课。往往到了下课,两人还没有结束辩论,于是就边走边争论,一直到罗素的寓所,直到把罗素搞得筋疲力尽。

▲雕塑家雅各布·爱泼斯坦在为罗素塑像,罗素当时已经成为一位世界闻名的学者,常常与爱因斯坦并称。


一开始,罗素对他的评价是:「顽固、执拗,但我觉得不蠢」。后来则变成了「爱争辩,很烦人」,甚至一度又认为他「是个笨蛋」,「跟他讨论真的只是浪费时间」。

但是,最终罗素被他征服了,他在给妻子的信中写到:「我爱他,觉得他将解决我因为太老而解决不了的问题」。至此,罗素找到了自己等待多年的爱徒,这位制作飞机发动机的工程师正式成为了一位哲学家。

与维特根斯坦的这段交往,让罗素告别了纯哲学的思考,使他成为一位具有世界影响力的知识分子。而维特根斯坦则继承罗素的分析派哲学,将其发扬光大。这次会面被瑞·蒙克详细地记录在《维特根斯坦传:天才之为责任》中,他认为维特根斯坦前来找罗素的目的是:

「在罗素面前表现自己……为了一次性地搞清楚自己有没有真正的哲学天赋,从而搞清楚自己放弃航空学研究是否合理。」

这位以设计飞机为职业的哲学爱好者,在与罗素会面后的四年中,用充沛的精力和艺术家般的激情,将数理哲学发展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从罗素的爱徒慢慢变成罗素的导师。

他的《逻辑哲学论》引起早期一批逻辑原子主义者的激烈讨论,其中就有弗雷格、罗素、卡尔纳普(Carnap)和摩尔。他以极大的热情和惊人的速度完成了这部《逻辑哲学论》,里面几乎全是维特根斯坦自己的原创思想,其精纯令罗素汗颜。瑞·蒙克引用罗素的话这样评价他:

「他对哲学具有比我更多的激情,他的是雪崩,相形之下的我似乎只是雪球。」

又说:

「哲学是一位不情愿的女士——只有激情之手握住的冰冷的剑,才能触到她的心。」

在罗素看来,维特根斯坦就拥有这样激情的手。一段时间内,罗素是极其崇拜维特根斯坦的,这位年轻人在哲学上的成就超出了他的预期。因此,尽管维特根斯坦总是表现出不耐烦和鄙视的情绪,罗素仍然虚心地向维特根斯坦询问他的最新成果。总是让人感到自负的维特根斯坦一般这样回复罗素的请教和关心:

「我请求你自己思考这些事情;我无法忍受重写甚至第一遍时我也是怀着极度厌恶写出的文字解释。」

他还常常和罗素、摩尔说「我认为你一个字也读不懂」、「你甭想读懂其中的任何一个字」之类的话。

当维特根斯坦想要凭借《逻辑哲学论》来领取学士学位的时候,摩尔向他转告了学院的意思,说他的论文缺乏标准的结构,至少应该有一些引用书目。收到信的维特根斯坦却对摩尔反咬一口,恶狠狠告诉摩尔,如果不能在这个问题上为他破一次例,那么他就会下地狱。这导致摩尔长时间不再与维特根斯坦有任何接触。

不过,当很多年过去以后,维特根斯坦不再愿意去小学任教时,他回到了剑桥大学,并准备仍然凭借《逻辑哲学论》获得博士学位。那个时候的剑桥,已经有了一大批维特根斯坦的追随者,《逻辑哲学论》已经是剑桥大学生争相阅读和讨论的一本书。他轻松地通过了由罗素和摩尔主持的博士答辩,这两位都曾和维特根斯坦绝交过,只是为了他不容置疑的天才,才应付过了这次答辩。

然而,尖刻的维特根斯坦,答辩结束还不忘羞辱一下自己的导师们,他拍着两位世界级的数学家、哲学家的肩膀,和他们说道:「我知道你们永远都不会理解(这本书)的。

就在《逻辑哲学论》这部神作在剑桥如日中天,大放光芒之时。维特根斯坦却开始着力反对自己在这本书中的一些根本命题,走向了另一条哲学之路。他后期的实证主义哲学更加否定了哲学问题的存在,像是宣告了哲学的灭亡。他的名言「凡是可以被语言描述的东西都可以被清楚地描述;对于不能描述的东西则必须保持沉默」,其实就可以看成是他哲学的一个缩影。

▲维特根斯坦在斯旺西。(本·理查兹摄 他也是维特根斯坦的绯闻「情人」之一)


罗素之所以走向分析哲学,是为了使数学与逻辑学中出现的模糊能够通过哲学变得清晰起来,而维特根斯坦沿着这条路走了进去,却发现在这背后等待他的是空无一物。维特根斯坦发现,哲学不但不能作为数理逻辑的基础,它本身更是「无法言说」的。这是对哲学命题的根本质疑,如果哲学命题都是假命题,则哲学不存在,伦理学、美学都不可能被讨论。但是维特根斯坦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哲学和伦理学的追寻,他终生信仰基督教,对伦理学更是颇为关心。他认为这些不可言说的东西却是可以「显现」的,这就导致了一种罗素无法接受的「神秘主义」。

数学、逻辑学和哲学的基础被维特根斯坦动摇了。与其说维特根斯坦攻击的是某种定义性质的东西,他实际上更多是在攻击「提出这类定义的动机」(这也是他和图灵的分歧所在)。分析哲学的基础,在于将逻辑学当作一切讨论的核心,希望通过对逻辑、语词的整合,达到使命题清晰的结果,最终能够更有效地讨论问题。这样的方法,最终使得哲学命题都成了伪命题,它所涉及的语词不仅是我们不理解的概念,甚至是不存在的概念,于是分析哲学就走到了死胡同。这一思考正是维特根斯坦在早期版本的《逻辑哲学论》中所表达的。他开创的语言哲学,是通过语词的关系,探索其背后的哲学实质。

虽然在理论上,维特根斯坦多半判了哲学的死刑。但他对哲学、伦理学、艺术的关切,并不因此而停止。哲学对于他而言一直存在,只不过不是以一种「言说」的方式存在,而是「显现」的。


03.

天才之为责任

维特根斯坦是一位绝顶天才的哲学家。这种天才令罗素相形见绌。某种程度上,维特根斯坦代表了分析哲学的一种逻辑终局。在后世无数对维特根斯坦的研究上,许多书出色地介绍了维特根斯坦的「主要哲学论题是什么、他是如何处理的」,却从未解释他的工作与他自己有何相关,即「主导他生活的精神上和伦理上的关切,与主导他工作的貌似是冷僻的哲学问题之间有什么联系」。

瑞·蒙克的这部《维特根斯坦传:天才之为责任》所做的,正如他自己所说:

「希望同时描述他的生活和工作,从而说清这个人是怎样做出这种工作的,并显现出——许多读维特根斯坦著作的人本能地感觉到的——他的哲学关切与他的感情和精神生活的统一。」

这部书的开篇,瑞·蒙克引用了魏宁格(Otto Weininger) 《性与性格》中的话:「逻辑和伦理根本上是一回事,它们无非是对自己的责任」作为对维特根斯坦一生的判词。在他看来,维特根斯坦的全部哲学与心路历程实际上都是一种对自己天才的责任。

由此,维特根斯坦的哲学与生活的互相补充、相辅相成,终于在这部传记中联系起来。

他的生活源自于他的哲学关切。这种关切从他儿时就已形成。「撒谎对自己有利的时候,为什么要说实话?」——这是维特根斯坦最早的哲学思考。这种思考让他寝食难安,直至他从「讨人喜欢和顺从」的孩子变成了后来人们熟悉的那个样子。

他的天才就体现在他从未希望通过哲学去解决什么问题,而是「哲学找到了他」,是哲学问题的「强制倾向把他拽进了哲学」。在他决定去参加一战的时候,是因为他在哲学上遭遇了瓶颈,希望从与死亡的接触中得到灵感。瑞·蒙克评价道:

「维特根斯坦参战时希望战争能改变自己,战争确实改变了他,经受了四年的战时服役和一年的监禁;面临过死亡,经历了宗教觉醒,为别人的生命担负过责任。」

诚实是维特根斯坦一生的追求,面对真实的自己,对抗自己的虚伪,追求一种清晰、准确、有序的生活和价值是他的执念。在这种执念的控制下,他放弃了自己并不真心喜欢的工程,选择了哲学,同样也选择了以往假装排斥的宗教,成为一位带有怀疑的神秘主义者。

还是因为这个执念,他毅然决然奔向乡村,面对教师的岗位,为学生编字典,教他们超过教材范围的数学、拉丁语。包括在二战时他甘冒生命危险去医院当药房勤务工,都只是他本性中真诚的需求,是他生活的意义。

维特根斯坦不是一个博爱的人,也不是什么慈善家,甚至其实也不是一个苦行主义者。他的心中只有自己,他要求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如此而已。在他看来,他必须承认自己的天才,并为之忍受独属于天才的痛苦。他从不否认自己爱过别人,也不否认自己的性冲动。

相反,他虽然遭到非议,被当作是一名同性恋者,并终生未婚,但他仍把爱当作「一种礼物,一种几乎神圣的礼物」。在他小时候,哥哥鲁道尔因自己的同性恋身份而自杀,他难免不受到影响。在分析他接触的那几个男性知己和一个女朋友之后,瑞·蒙克并不将他简单地列为一位同性恋者,他说这是「严重误解了真相的简化说法」。通过维特根斯坦的加密札记,瑞·蒙克描述到:

「无论是对男人或女人的爱,都是他的珍视之物......他截然地区分爱和性。他极为忧虑性欲的勃发——无论是对同性还是异性的。他似乎认为那不容于他希望成为的那种人。」

而「他希望成为的那种人」,是什么样的人呢?是为自己负责的人,是对自己逻辑和伦理的负责。他不允许自己违抗那个被自己外在化,甚至当作敌人的那个「自己的天才」,他必须服从这种天才,以使自己真的成为那个应该成为的自己。

这就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他在哲学上的所作所为,即他虽然凭借《逻辑哲学论》成为剑桥名人,却仍然要反对自己以往的哲学。

他的哲学看似是分析哲学的一个分支或一种路径。而在他自己看来,哲学之于他也是一种责任,他要在哲学中找寻自我、完善自我。哲学是他唯一应该去做的事,因为如果不去把哲学为他提出的种种难题解决掉,他就无法获得任何幸福——这在他年轻时是他不自杀的唯一的理由。

这样看来,他的苦行更像是一种必经之路。幸福的凡人生活并不能解决维特根斯坦最根本的苦恼。他之所以放弃富人的生活、之所以在自己誉满天下之时选择反对自己过去的观点,在这一层面上,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瑞·蒙克正是在这一点上,使得维特根斯坦自身与其哲学相连,使他「成为了一个人」,而不只是一个应该让人仰慕的伟大哲学家,或是一个传奇。

▲维特根斯坦墓,他最终被葬在了剑桥


在书中,瑞·蒙克引用了维特根斯坦于1929年写的日记,我们可以将它当作维特根斯坦的一次自述:

「我不能在一个比我生存的层面更高的层面上写我的自传。仅仅写出自传,我并不就必然提高了我自己;我那么做,甚至可能使自己比起初更脏。内心的某种东西鼓动我写自传;事实上,我愿意有一天把自己的生活清楚地铺展开,以便把它清楚地摆在我、也摆在其他人面前。无论如何,与其说是为了让我的生活接受拷问,不如说是为了得到清晰的真相。」

1951年,4月26日,62岁的维特根斯坦过了自己最后的一个生日。两天后,在他与世长辞前,他对照顾他的贝文夫人说道:「告诉他们我过了极好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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